第494章 490死硬分子

第494章490死硬分子

2025-12-09作者:号西风

第494章490.死硬分子

绝大多数观众在意的是安德斯的斗牛技术,以及治疗恢复后还能不能重新站上斗牛场。在他们眼里,接受治疗似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,毕竟没人会把恐惧和一位敢于直面牛角的斗牛士联系在一起。

安德斯坚持认为自己没事,不想平白无故地接受开腹手术,那卡维就需要给出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。

腹腔穿刺就是最直观的证据,手法简单创伤也小,拿针头在肚子上开个小孔,结束后贴块纱布或者挂一针,等伤口自行愈合就行。

卡维见过许多畏惧手术的病人,最后都会在那管不凝血面前接受手术。想着安德斯如此热爱斗牛,并奉献了十六年光阴,为了重新走上铺满黄沙的斗牛场,一个如此简单的检查总该能接受了吧。

谁知刚才还被圣塞瓦斯蒂安民众高呼英雄的斗牛士先生,依然拒绝了卡维的诊断方案。

像这样的死硬分子,在卡维漫长的临床工作经历中也算个中翘楚了。

“不瞒您说,我真的不喜欢医院!很不喜欢!你们用的手术刀、针头、叮叮咣咣的器械还有你们身上穿的制服,床褥、窗户、窗帘,啊呀,不管在医院里看到什么我都不自在!看多了后背直发冷,手脚全在打哆嗦。”

他边说边忍不住看向这些东西,每每视线接触就快速躲开。手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发抖,然后是手臂、身躯干,脸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,还是恐惧,彻底没了血色。

“我受不了了,现在就要走!我要离开这里,求求你了,卡维医生,看在上帝的份上就让我走吧!”

安德斯确实很害怕,刚说完就忍着疼,起身下床准备离开。

“等等,你别乱动!”

贝格特和安东尼奥想阻止都被他用力甩开:“别拦着我,我现在就要走!!!”

“我懂,我们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。”

“不,你们不理解,你们是外科医生,你们只想切开我的肚子,然后想办法从我身体里挖掉一点东西.”

安德斯推开了前两个,终究没能挡住第三个,又被逼着坐了回去。

无助和绝望抵着喉咙口,就像随时都要爆溃堤的洪水,却在最后关头被他稳住了:“我没别的要求,我就想回去安静地躺在床上休息,就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么???”

略带哭腔的雄性嗓音飘荡在冰冷的手术剧场里,斗牛士的脸上写满了恐惧。

安东尼奥和他的助手已经心软了,要是换做他们来接诊,看见病人这么苦苦求着,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会有手术这个选项。毕竟在19世纪中后期,开腹本身就有巨大的风险。

所以当卡维态度渐缓,言语间不再提到手术的时候,他们真的以为他会选择保守治疗。

“.我可以不谈手术,但你要清楚一点,不手术不代表你伤得不重。你被公牛角顶翻两次,牛蹄子狠狠踩在你的大腿和身上。不管怎么样,按照惯例你必须留医院观察一晚。”

“只是观察一晚?不干别的?会不会临时又做别的检查?我什么都不想做,肚子也不能碰!”

“只是观察。”

“那”安德斯还是犹豫的,眼睛四处看了看,实在没别的选择,“那就,就观察吧。”

卡维脸上忽然堆满笑意,嘴上也跟着安慰起人来了:“你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话,应该口渴了吧?”

“额,确实挺渴的,嘴唇都说干了.”

“你们愣着干嘛,赶紧给斗牛士先生倒一杯水啊。”

在这间上百平的手术剧场里,只有贝格特知道卡维绝不会放手,因为在救人方面他也是个极端顽固的死硬分子。

所以在卡维说出要倒水,并且回头给他使眼色的时候,贝格特马上心领神会,拉着安东尼奥走去角落里的操作台边,嘴里说道:“赶紧倒水。”

安东尼奥听得一愣愣的,还不明白,在听了贝格特小声嘀咕后,这才连连点头,然后悄悄从柜门里取出了一小瓶药粉倒进杯子里。

卡维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,让其他人散开,自顾自地开始和他闲聊起来:“对了,我有点好奇,你那么怕医院,之前受伤也不去医院的吗?”

“去,当然要去,简单处理总要做的,做完我就走,绝不多待。我不像哈迪,他这方面比我强,受再重的伤也是乐呵呵的,能在医院里待上一两个月!”

当其他人还是医疗思维,注意力也都放在住院时间上,只有卡维关心的是名字:“哈迪?哈迪是谁?”

“哦,就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家伙。”

“嗯?”

“就那个马刺手,一开始就被撞翻的那个,你说是气胸,要做什么什么穿刺治疗。”

“哦是他啊。”卡维把水杯送到安德斯手里,“他不是叫乌戈么?”

“西班牙名字长,平时登记用的是拉斐尔·乌戈,不过私下里我们都喜欢叫他哈迪,那是他母亲的姓。他母亲是希腊人,在希腊,哈迪意味着勇敢和吃苦耐劳,所以.”

安德斯抬头几口把水灌进嘴里,完了还舔舔干裂的嘴唇:“这水味道怎么怪怪的,算了能解渴就行,再给我来一杯吧。”

“你累了一天,先休息休息吧。”

卡维要走走不了,被安德斯死死拉着:“我不可能一个人待在医院里,尤其是这里。要不你就带我一起走吧,把我送回酒店。”

“你休息,我们去看看那个哈迪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“不行!”

也许是恐惧产生的恶寒把疼痛压下去了些,又或者是卡维的闲聊让安德斯放松了不少,他的话越说越顺畅,甚至还轻轻碰起了肚皮,感觉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。

“你看,我没事了,肚子不怎么疼了,待会儿出去透个气再回去睡上一觉,醒来就能好的。我不是在质疑你,卡维医生,但人就是那么奇妙,就算是您这样的天才也总有看错的时候吧。

就像我刚才在广场上的表演,一眼看上去那头黑牛不怎么样,站那儿憨得不行,牛角又短又钝。可接触下来才知道那就不是个善茬,我和哈迪都吃亏了.

额,对了,我答应你观察观察,已经在这里躺了半小时。半小时足够你们观察了吧,应该足够了吧,我想回去睡觉了,真的!”

他话越来越多,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核心。

安东尼奥见他又要起身,快步上前想拦,可惜没拦住还被臭骂了一顿:“刚才不让我走,现在观察过了还不让走?我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,想回家不行吗?”

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”

卡维轻轻压着他的肩膀,把他按回床上,另一手轻轻搭住手腕:“我先测个心率,你别急。”

解释的时候,他忍不住回头看了贝格特一眼,脸上全是问号:(刚才量给足了?)

贝格特站在安东尼奥身后,看着活蹦乱跳的安德斯心里也有些疑惑,但还是默默点了点头:(没问题的.)

卡维摊摊左手:(他喝完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?)

贝格特偷偷拿起刚才的药罐子低头闻了闻,跟着耸起了肩膀:(我也不知道啊)

“怎么样了?我没事了吧?”

激动过后安德斯有些不舒服,想躺下又怕疼,只能用手撑住床垫,斜着身子,就这么别扭地坐着,嘴里还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:“唉,都是那臭小子加拉多干出来的好事,要不是要因为他,我怎么可能被撞得那么惨”

卡维也希望没事,可心率已经到了120左右,收缩压大概率在60上下跳着,舒张压更别提了。烦躁情绪上来了,口渴、头晕也都有,考虑之前的外伤和腹部触诊的体征,基本能确定是失血性休克。

他本来想先用水合氯醛让安德斯平静下来,就算睡不着也能极大降低上乙醚面罩的难度。

谁知过了十多分钟,水合氯醛没起效,生命体征倒是先一步出现变化,让卡维不得不改变策略。

他不想用强,可时机这东西转瞬即逝。现在失血还不算严重,有手术修补的机会,要是真等他休克到彻底晕过去再动手,恐怕就没那个把握了。

毕竟这是个小地方的医院,不是经历过卡维改造和训练过的市立总和主宫医院,术前准备水平和参与手术的人都有很大的差距。

“我还是口渴,再给我来杯水啊,我刚才不是说了吗?站在最后的小兄弟,听到我说话了吗?”

“给不了了,刚才给你喝的那点水已经违反麻醉规定了。”

“哦,原来是这样”安德斯身体不舒服,脑子还是清醒的,总觉得这话不太对,“等等,卡维医生,你刚才不是说不用手术了嘛,还麻什么醉啊?”

卡维长舒一口气,四处打量起他全身上下的伤口,彻底摊牌了:“安德斯先生,走你是走不掉的,手术肯定要做,你没有选择的余地。”

“啊?你骗我?”

“为了妻子和孩子们,您也得尽快恢复健康吧。”贝格特拿出了从安德斯身上搜出来的皮夹子,抽出了里面一张全家福照片,“多好的家啊,他们不能没有您,就像西班牙斗牛场不能没有您一样。”

安德斯有些懵,从没见过那么不讲道理的医生:“你们不是说我的随身物品都送去了教堂,全由神父代为保管吗?”

“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,要不是你那么抗拒手术,我们也不会这么做的.先别动,让我做个检查。”

安德斯被卡维推倒在床上,捂着肚子不敢乱动:“检查?什么检查?”

“别动!”

卡维在他后腰找了个还没完全止住血的伤口,用力掐出点血来,让贝格特用载玻片取走。然后没等安德斯喘口气,就接过安东尼奥递来的乙醚面罩:“来人,压住他,尤其是脸。”

“你你们要.”好几根手指改变了安德斯的嘴型,让他西班牙语都变了味,“要干mua???”

“安心睡一觉吧,勇敢的斗牛士先生,等您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。”

“不!!wuuummmm”

比起激烈的手术剧场,外科病房就显得格外安静了。

刚开始伊恩不觉得卡维值5000法郎,就算真的是天才,比其他法国外科医生强上些,甚至给拿三做过手术,那也是在巴黎。法兰西是法兰西,西班牙是西班牙,他在这儿撑死也就1000法郎的价。

所以他报的500,给足了提价空间。

现在有了这封信,不管是谁都值5000法郎,单是“帮助新国王登基”这个名头就能让许多富人抢着掏腰包。再加上他高超到难以用常识去理解的外科水平,已经很难用金钱去衡量了。

可以说,能请到卡维来做手术完全是他们的荣幸,伊恩该高兴才对。

但问题的关键在于,从一开始这就是张空头支票,等治疗结束后,给多给少全看市长脸色。原来的500法郎是如此,套了新国王那层皮的5000法郎亦是如此,四分五裂的西班牙帝国自有国情在此。

所以对伊恩来说,拿出这封信算不得什么好事,甚至可能是坏事。要是在斗牛场就见到这封信,可能就没有下文了。

好在最后卡维一句话让债务发生了转移,5000法郎到了阿尔瓦罗手里,那就有了扯皮空间。

阿尔瓦罗出身和自由独立的市长不同,保持着对新国王最基本的尊重。伊恩递来欠条的时候,他也没拦着,任凭这位年轻秘书离开:“这就走了?不等安德斯先生的手术结束了再走?”

“我留在这儿又能怎么样呢?要是连卡维医生都治不好他,上帝来了也没用。”伊恩向大门口走去,“你也知道,那边医院我也得去。”

阿尔瓦罗盯着欠条上光秃秃的5000法郎字样,除了签名连个还钱期限都没有,还是笑了,笑得很冷淡。他把东西揉成团塞进口袋,然后掏出怀表,忽然问向身边的护士:“去马德里的邮差一般几点到?”

“两三点吧,也有可能四点,不太固定。”

“时间有点紧啊,给我拿纸和笔”阿尔瓦罗踌躇了会儿,又叫住了翻箱倒柜的护士,“算了别找了,我办公室有信纸。待会儿见到邮差,还是让他等一会儿吧,我有一封信送去马德里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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